在吳興街住了十年,不算短的日子,雖已遷居年餘,以下這些事仍偶會躍入腦海,記上幾筆,算是對一段逝去時光的紀念。
青蛙:青蛙住我們家樓上,一棟六樓公寓中的四樓,姓吳,與我們同宗,何以戲稱青蛙?因其啤酒肚奇大,如反扣著一隻鍋,鎮日煙不離手,錯身而過,濃烈如一只煙灰缸;以手工器具為業(如木桶、木盆、木杓),成品為其親製抑或他人寄賣,則不得而知。青蛙家庭頗不和睦,常演父子追打戲碼,甚有一次釀成火災,幸及時撲滅,未被波及。常言道:「千金買厝,萬金買到好厝邊」,誠非虛言,有一惡鄰,雞犬不寧。青蛙於數年後逝世,蛙鳴自此絕響。
拾荒阿婆:阿婆感覺很老,看來有八十幾歲,或許她沒那麼大歲數,貧困讓人愈顯蒼老。有一次在陽台上抽煙,一台裝載回收紙類的手推車巍巍顫顫的自眼前緩緩而過,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阿婆。當時心想,年紀那麼大了,難道沒有一兒半女奉養嗎?同時立了心願,下回再遇到她,要送點吃的給她,阿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現身,還曾打趣:難道ㄚ婆也週休二日,我上班,她上班,我休假,她也休假,有回假日,在陽台吞雲吐霧之際,一個微顫的身影自街角緩慢而來,當下,熄煙、取錢、拿鑰匙、衝出家門一氣呵成,到鄰近的OK超商,將架上所剩的麵包一掃而空。「ㄚ婆!這些麵包給妳吃..」,是我們唯一的對話,ㄚ婆不及反應,我已翩然而去。
賣餛飩的歐巴桑:吳興街公車總站旁的黃昏市場,賣餛飩的歐巴桑總是頭低低的,熟練的包著餛飩,首次光顧,是被白裡透紅的餛飩吸引,因那餛飩看起來就是很好吃。但更讓我驚訝的是─「價格」,八顆裝袋內附芹菜末與油蔥,鼓鼓一包只賣10元,10元!!生活真是不易啊,這樣薄的利潤。不過,歐巴桑餛飩真的好吃,後來我總是50、100的買,冰在冷棟庫,很多個夜晚,如果不太餓或懶得出門,我總會視情況下1~2包的餛飩裹腹,讓胃不至過於空乏。
「薌」老板:「薌」是一家簡餐店,賣排骨飯、雞腿飯、控肉飯…之類的,因鄰近台北醫學院,用餐尖峰時段總是客滿。老闆是個矮胖、微禿的中年男子,有陣子較常光顧,老闆見到我總是搖頭,直呼:「生意不好,店倒;生意太好,人倒。」,有幾次得空,在對座與我攀談,竟談起創業理念及廚房改建構想,我不置可否的隨意應著,後來「薌」有段時間因內部裝潢暫時歇業,重新開張後就不會想再去了,原因不明。
誼和錄影帶店:誼和有一個小房間,進出的人行色匆匆,密而不宣,後來小房間變成倉庫,堆放的東西全與青春無關,令人悵悵。曾聽老闆語帶憤慨的說遭人檢舉並罰款十萬,最近網路興起,電驢當道(E-Mule),有很多事已不用再麻煩老闆了。老闆,請保重!
台北阿姨:與台北阿姨住的很近,約只有2、3百公尺,但往來不很密切,並非不熟或其他原因,只是沒有串門子的習慣,逢年過節阿姨總會電邀聚餐,過年表姐們亦不忘相約手敘,全家皆為天主信徒,阿姨是最後的受洗者。姨丈是四川人,17歲隻身隨國軍轉進來台,許多年過去,枝繁葉茂的繁衍出子孫輩共14人,姨丈來台五十餘年,濃濃的鄉音始終未變,幾年前的一次眼疾復發,原以為住院幾日即可痊癒,表姐們客氣的沒有告知我們,不料竟至幽冥兩界,永息主懷,讓我們措手不及與無限懷念。
十年,印象較深的好像就只有以上這幾件事,日子何以過得如此平淡?我很驚訝,也覺得納悶。